23. 她要和离 1+2更-《细腰藏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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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人声音尖利,从院门外传来。

    听了这话,周遭忽然一阵静默,众人皆一愣神。

    产婆、青菊、绿芜,甚至一侧的孙管家……各人面上皆带着错愕,怔怔地望向传报之人。

    他们知道相爷与夫人感情不大好,却未料到相爷竟是……这般无情。

    妻子临盆之日,只叫下人通传一句:务必保住孩子。

    姜泠浑身是血的躺在榻上,手脚凉得透彻。

    步瞻的话真真切切落入耳中,令她从脊柱后流窜上一阵冷意。即便是寒冬腊月,她也未曾感到这般冷过。不过一瞬之间,摄人的寒意登即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间。

    身上疼意不止,姜泠痛苦地紧闭双眼。

    她已经很虚弱了,意识亦是模糊,满脑子只剩下那一句:

    相爷说,弃母保子。

    他只要孩子的命。

    务必保住孩子。

    姜泠再也忍不住,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她原以为夫妻一场,步瞻多少会对她有些感情,哪怕只有一丁丁、片刻的温存与怜惜,却未想过对方竟是如此决绝。

    步瞻娶她,只是因为她身上的凤命;步瞻对她好,也仅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对方的孩子。

    身上越来越疼,血流不止,她的气息也越来越弱。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冷过,哪怕是那年元宵,自己被父亲罚跪在书房外,她也没有这般难受与不甘。

    像是有一只手直勾勾地穿过她的胸膛,径直捅入她柔软的心脏。那只手硬生生地撕扯着她的心脏,将她撕扯得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姜泠额上大汗不止,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。

    恍惚之中,姜泠似乎又回到了那日——热闹的相府里,绚烂的烟花之下,她满眼感动地凝望着身前难得温柔的男人,唯一一次大着胆子、红着脸,主动亲吻了他的下巴。

    对方也未料到她的反应,一怔,继而垂眸。

    夜风涌动,步瞻眸光幽深,姜泠根本看不清男人眸底的神色,只觉得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,并不难闻。

    微醺的气息与旃檀香气混杂在一起,将她的身子裹暖了些。少女轻抬着下巴,目光中带着依恋。

    直到如今,她血淋淋地躺在产房里,方知晓自己错得彻头彻尾。

    她错了,竟以为步瞻是单纯对她好。

    她竟天真地以为,自己能捂热一块顽石。

    另一边,萧府中。

    约莫一个时辰之前,步瞻带着官军前往萧齐清的宅邸。马车疾行,正行至一半时,忽然有人急匆匆地策马赶来。

    马车外的谈钊勒了勒缰绳,一眼看出来者乃相爷安插在府中的眼线。

    对方道,夫人破了羊水,快要生了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不大不小,谈钊既能听见,车内之人自然也能听见。闻言,马背上的男人转头向马车望了一眼,只见车帘轻阖着,丝毫不见那人动弹。

    谈钊握紧了腰侧长剑,朝那人道:“相爷现有要事,脱不开身。你且回去盯着,若再有什么事,前来禀报相爷。”

    见他这么说,对方只好拱了拱手,应了声是。

    打发了那人,谈钊又侧首往马车望去。

    夫人生子是大事,可如今于相爷而言,又另一件更要紧的事。

    步瞻手里握着袁禄卖给他的、关乎于萧齐清的“罪证”,正往萧府而去。

    眼前有两辆马车,随行的除了他与袁禄,相爷竟还带了医女冯氏。

    只不过相爷兀自一人坐着前面的那辆马车,而袁禄与冯茵茵二人共乘后一辆。马车一路颠簸,眼看着就要行至萧齐清宅邸处。

    身后又响起了踏踏的马蹄声。

    这一回,那人来得愈发急切,谈钊下意识喊了声“吁”,转头问道:“还有何事?”

    对方面露难色:“夫人生产困难,孙管家特派小的来请相爷……”

    他知道相爷此时有要事,可夫人生产,也并非一件马虎事。这小厮担心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,他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。

    见来者惊惶之态,谈钊已知晓此时急切,短促地丢下一句:“我去禀告相爷。”

    他叫停了马车。

    “相爷。”

    谈钊抬了抬手,车帘被他轻轻掀起,金粉色的霞光落入昏暗的车厢里,正闭目养神的男人微抬起眼帘。

    谈钊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同他讲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步瞻看了眼马车外。

    霞云渐落,明月初升。此去萧府不过两条街巷,他已万事俱备。

    短暂地沉默后,他淡声下了命令:“继续走,不要停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句话,马车夫甚至将鞭子挥舞得更快,赶在夜幕降临前,步瞻已派人将整个萧府围得水泄不通。男人同夜色一齐走下马车,清冷的光辉笼在他雪白的衣袂上,随着夜风轻扬。

    就在他将要踏过萧府门槛的时候——

    快马嘶鸣,划破长夜。

    这声响,步瞻听得真切,然,他脚下仅是顿了一瞬,继而迈步朝萧府内阔步走去。

    小厮着急下马,只看到对方留给他的一个背影。

    “相爷——”

    他心中着急,欲呼喊出声,却被人抢先一步拦住。

    与袁禄同乘了一路,冯氏心中尽是不满。那男人眼神色眯眯的,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瞟去。瞟得她满肚子火气无从宣泄,便拦住那下人,叱责道:“你这下人,怎么没一丁点儿眼力见,没看见相爷忙着么!”

    “冯姑娘。”那人认得她,躬了躬身,“事出急切,还请姑娘放小的去找相爷。”

    周围尽是步瞻带来的官兵,各执着长矛铁盾,防守严密得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冯茵茵扫了一眼他。

    因跑得着急,对方额头上都是汗,此刻正顺着脸颊流淌而下。

    “冯姑娘,夫人她大出血了,人命关天,还请姑娘放小的进去找相爷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话,冯氏先是一愣,紧接着原本堵塞烦闷的心胸中竟涌上一阵快意。

    “怎么,相爷是大夫么,竟还能救得了她大出血?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是。”

    来者未曾想到她会这样说,着实噎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冯姑娘,只是产婆子说,怕是夫人与孩子只能保一个……”

    保谁?他须得找到相爷,问个清楚。若是问迟了……

    冯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,驱散周围佣人,捏着帕子走上前。

    “你这后生,当真是没有眼力见的,不妨让我来提点提点——你瞧瞧相爷这般,是打算要保谁?”

    对方擦了擦汗,迷茫地摇头。

    “小的瞧不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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